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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不老梦》

很早之前就写完但一直没放的一篇文
bgm 银临《不老梦》
【】内是歌词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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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清风未识人间月，错拂霜雪落白头。』






【等不到鬓雪相拥
重饮渭水畔那一盏虔诚
终究是绸缪青冢
替我将灞桥柳供奉】


  月出林，鸟鸣涧。
  微弱的吱呀一声响，一盏灯笼轻轻晃出了观门，暖黄烛光摇落山路。
  本是春寒料峭的时节，提灯的女子却穿得单薄，仅罩了一件淡青纱衣。她似是不觉这夜露清寒，循着幽径往山深处去，伴着她的只有山间的潺潺溪水。
  约莫走了一刻钟光景，女子终于停了脚步，放下手中的灯笼，映亮了面前的孤冢。
  冢前石碑无生杂草，连灰也不沾些许，显然常有人来打理洒扫。夜色昏暗，碑上的篆字并不看得清，只能见模糊轮廓。
  女子在夜风中站了许久，直至一抹月色转入此间，清辉映出面上点点泪痕，她才轻叹一声，屈膝跪地，俯身向青冢深深一叩首。
  月静山空。






【来世再漱月鸣筝
也许还能道声久别珍重
天意总将人捉弄
怎奈何身不由己情衷】


  屋内沉香缭绕。她盘膝于榻上静坐，心神却久久不宁。
  晓星尘已经在她门前跪了一天一夜。
  不为他事，只求下山入世。
  入她门下的弟子皆有誓，从此潜心修炼，不问世事。这般违约之言从向来温顺的弟子口中道出，教她一时心绪难平，索性一甩袖直言不见。
  她未曾料到的是他这般执着。
  初冬的雪纷扬而下。他却纹丝不动，依旧跪在门前，任凭细雪覆了发，染了衣。
  门悄无声开了。她低眼注视着自己最为喜爱得意的弟子，手中捧着那柄细心擦拭过无数遍的长剑。
  “此剑名曰‘霜华’，今赠之与你。”
  “一言已破，既入尘世，不得复归。”
  “且自珍重。”






【于万人中万幸得以相逢
刹那间澈净明通
成为我所向披靡的勇气和惶恐
裂山海 堕苍穹】


  客楼斜阳，酒旗招展。
  “昨日那场夜猎可真是惊险啊。”
  “可不是！若非两位道长出手，怕是不少人都要丧于那妖兽之口了。”
  “兄台所言可是那‘明月清风晓星尘，傲雪凌霜宋子琛’二人？”
  “正是！”
  “要我说，这两位道长真是了不得，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过人资质，难怪那些世家大族都争着抢着要。”
  “不过我听说那晓星尘道长都拒绝了，一心想同他那好友宋岚建一个轻血缘重志同的门派。如今世家横行，这般清傲怕是过刚易折啊……”
  “未必。我倒是羡慕他们，能有如此志趣相投的至交好友。这世家横行一时，能横行一世？且看日后如何，再作评也不迟。”
  “说得好！来，我这杯酒敬你！”






【爱若执炬迎风
炽烈而哀恸
诸般滋味皆在其中
韶华宛转吟诵
苍凉的光荣
急景凋年深情难共】


  不会有事的。
  散乱的长发垂在肩头，素白的衣斑驳着干涸的血迹。他望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人低低颤声道，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那人。
  宋岚清俊的脸苍白如纸，毫无血色的唇抿成一条线。一条白绫覆了他的眼，白布下晕出一抹暗红。
  他欲抚上宋岚脸的手在触及耳侧鬓发的一刻猛地收了回来，死死攥作了拳，满目悲怆。
  抱山散人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，不置一语。
  他深深凝视了那张面容许久，在心底一遍遍描摹所有细节，直到烙成褪不去的印。
  此后……怕是无缘再见了。
  双膝叩地，发出沉闷一声响。
  “徒儿有一事相求。”
  “恳请师傅，将徒儿这双眼……换予子琛。”






【倏忽天地琉璃灯
光阴过处徒留皎月几盅
温柔了十方春冬
眷你眉目在我眼瞳】


  三五夜，月圆时。
  中秋街市的热闹繁华依稀可闻，衬得城外河畔分外静谧。
  一盏天灯被一只手小心翼翼托着，火光明灭闪烁。他犹豫片刻，终是放开了手，目送着它悠悠升空，与千百盏天灯一同辉映着如墨夜色。
  他恍然忆起，也是一年中秋，他与那人在河畔点燃了两盏天灯。那人催着他一起许愿祈福，神色间俱是孩童般的欢欣雀跃。
  他还记得他当时许下的愿。
  愿君长安。
  月华皎皎，星满苍穹。他痴痴看着，不自觉想起那人的温润眉目。
  星尘若是看见这般景象，定会极为喜欢的。
  他叹出一声，眼又隐隐痛了起来。
  君为何方客，别来无恙否？






【彼时击节讴新声
唱彻白首之约抱柱之盟
摩肩人步履匆匆
多少相遇能有始有终】


  她跟在道长身边这么多年，无数次见他斩妖除魔，最喜便是那霜华出鞘时的惊艳。
  而那道清亮剑光穿透黑衣道长胸口时，她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离了，惟余刺骨的冰冷。
  “你在吗？”
  “我在。你怎么来了？”恶魔戏谑的声音一字字扎在她耳中。
  她看见宋岚慢慢跪在了晓星尘面前。
  嘴唇被咬破了，渗出的丝丝鲜血漫在舌尖，苦得发涩。她却不敢松口，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哭喊出声。
  不是的，不该是这样的……
  直到一切归于死寂，她才支着竹杖踉跄着走出来。不久前还在和她说话的黑衣道长，已经再无半点生气，一双不瞑的眼空洞寂寥。
  她的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了下来。






【若要忘却年少轻狂的痛
从此后分赴西东
不如作蜉蝣麻衣霜染淋漓死生
恣朝暮 彀长空】


  “‘明月清风晓星尘，傲雪凌霜宋子琛’……不知他们二位，还有没有再聚首之日。”


  百年一瞬，人间沧海。
  当年的世家无论兴衰皆销声匿迹。金鳞台上离宫空锁，云梦泽中菡萏盛落，姑苏城外暮鼓晨钟。
  光阴如斯，万事均湮没于尘。曾经的夷陵老祖与含光君一辈人早已仙逝，身后的种种传说流于坊间巷口，供说书人檀板轻敲。
  偶尔，也会有人在茶余饭后议起重现于世的白雪观，喟叹几句仙风道骨，便又投入各自柴米油盐的生活中去。
  风烟道上行路迟迟的过客，斗笠下一张未改的容颜，一双古井无波的清明眼。
  问曰：何处去？
  “除魔歼邪。”
  生为须臾，死作长存。






【卸去人间妆红
我终于读懂
痴心熬尽才可倾城
唯有亘古寒峰
能安葬浮生
至死不渝的一场梦】


  我最后一次见到师傅，是他云游回观那日。
  不过短短数月，师傅那一头青丝竟尽数成了白发。他问我阿箐在何处，我道大师姐几日前带了人下山除妖，还未归来。
  他了然点头，便不再多言，只是解下了一直背着的两把剑，连着一封信给了我，嘱我转交给她。
  “师傅，您不等大师姐回来亲手给她吗？”
  师傅摸了摸我的头：“师傅要走了。她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  三日后大师姐回观，我便把东西交给了她。她读完信后沉默许久，轻声道：“挑个日子，择一块地方，将剑一同埋了吧。”
  “为什么？师傅……”
  她摇了摇头垂下眼，眸中似有水光闪动。
  “锁灵囊空了。他不会回来了。”
  剑冢立成后，某天夜里，我听见庭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，好奇地起身去看，便见大师姐提着一盏灯笼，踏出了观门。
  我追过去时，观门外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，唯剩满川清风，一弯冷月。






【天光落笔波折
岁月都干涸
只剩别离来不及说
宁愿折心沐火
舍不得勘破
是你唇边夜雨清荷】


  浮生大梦一场，千醉方醒。
  破开重重混沌，周身飘渺的一霎，宋岚缓缓睁开了眼。
  不远处的人白衣依旧，闻声立即回过头，面上似悲似喜。许久，他微微启唇，喑哑嗓音溢出一声颤抖的轻唤：
  “子琛。”


  天庭有传，天璇、天玑二星君归位，以意笃情深，相结连理，永誓同心。


  是夜。
  小弟子斟了酒，抬眼见师傅伫立林间仰首远眺，神色似忆。
  “二星复明，北斗同辉……算是遂了愿罢。”
  小弟子听不明白，摸摸鼻子索性装作未曾听见。酒香醇厚勾得人心痒，他便偷偷喝了一口，顿时被苦得皱起了脸。
  抱山散人见他如此不由好笑，轻轻拂袖落了座道：“此酒苦有回甘，需细心品酌，方得其中味。”
  小弟子勉强咽下口中的涩意，问道：“师傅，这酒叫什么名字？”
  抱山散人细细啜着酒，良久未答。半晌，她才放下杯盏，目光悠悠望向远方：
  “人间未凋，道心犹行……”
  “是为‘不老’。”






『清风长共人间月，不负霜雪落白头。』






-完-




（关于这篇文的一些碎碎念晚点放在评论里实在太困了写不了）